林叔叔講故事-金斧頭和金剪刀
作者-林瀅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日月潭這兒完全是沒有人煙的荒涼所在。
但是，在下游好遠的溪邊，卻住著一對年輕夫妻。
丈夫叫阿尖，妻子叫水妹。
兩口子靠著在溪裡捕魚過日子。每到夏天，這兩人就在溪水裡游泳，
有時候鑽到水底去捉魚。所以，他倆的游泳技術是非常好的。
有一天，阿尖和水妹又在溪裡游泳捉魚，兩人游來游去，非常快樂。
不料，正在他們游得最高興的時候，忽然轟隆隆一聲巨響，
山搖地動得非常怕人。阿尖和水妹急忙伏在溪水裡不敢動，
一會兒，震動停止了。兩人起頭來一瞧。奇怪！
四週變得黑漆漆地就跟晚上一樣，沒有半點光亮，兩人面對面也看不清楚。
「這是怎麼回事呀？阿尖！」水妹緊緊拉著阿尖的手臂在問著。
「水妹！這一定是方才一陣大地震，把太陽給震落掉什麼地方去了！」
阿尖在黑暗裡說著。
：「那怎麼辦呢？太陽震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什麼時候才會再回到天上來呢？沒有太陽我們怎麼做事呀？……」
水妹問著一連串的問題。「妳問我，我也正想問妳呢！」阿尖說
：「要做事，我看只好等太陽回到天上的時候再做，
或者等晚上月亮出來的時候再做吧！」
於是阿尖拉著水妹，由溪裡模上岸，順著熟路，
回到自己茅屋裡去等待。兩人一直等了又等，大約到該是黃昏的時候了，
天上仍是一片漆黑，一點也沒有太陽的影子。終於，到了晚上，
月亮卻笑嘻嘻地由東邊山頭探出頭來。「月亮出來了！」阿尖高興地跳起來
：「我們今兒白天一條魚也沒捉到，
我看還是趁著有月亮，再下溪裡去捉些魚吧！」
水妹自然贊成。兩人又背著魚筐到了溪裡，借著月光，一邊潛水，一邊捉魚。
不料，當他們才捉了幾條魚，忽然又是一陣更響的矗隆聲，
山岳和地面動得像搖籃。「你瞧！你瞧！那月亮！那月亮……」水妹大聲喊著。
阿尖抬頭往天上瞧去，那一輪圓圓的明月，就像是斷了線的風事，
飄飄搖搖地往山後直墜下去，一霎眼，四週又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
「天啦！月亮被震掉下去了呀！」阿尖更大聲地嚷著。
當然，這一晚的魚又捉不成了。
他倆摸索著回家去，希望明天太陽會照常的升起來。
然而，第二天並沒有太陽升上來。大地依然那麼黑漆漆。
計算時間該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了，那月亮也同樣地沒有再露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始終都是同樣的黑暗。
「現在到底是白天呢還是晚上呀？」水妹有一次不禁這麼痛苦地問著。
「誰曉得呢？」阿尖也萬分沉悶地回答。
：「難道這個世界就這樣永遠黑暗下去麼？
難道我們就永遠再也看不到太陽和月亮麼？」
可是，有一天－－不，不知道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
總之，當阿尖和水妹在茅屋門口呆坐著的時候，
忽然間，前面黑暗裡出現了一小點黃光。
「那是什麼呀？」水妹抓住阿尖的手臂在問。「不曉得。」
阿尖說：「我希望那是什麼人點著火把。你瞧，它不斷地在移動著呢？」
是的，那一小點火光一直在搖動著，而且漸漸向這邊移近。「是火把！」
阿尖說：「是有人點著火把走來了！」
果然，不用多久，那火光在阿尖他們面前出現。
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年人，手裡拿著一支熊熊的火把。
老人後面還跟著好幾個男人和女人。等到他們再走近了，
阿尖認得這些人住在三十多里外的村子裡的，那老人就是他們的村長。
「阿尖！」
村長說：「我帶他們來找你。太陽和月亮都掉到山後去了，
我們大家公推你去瞧瞧，到底太陽和月亮掉在山後的什麼地方。
沒有了太陽和月亮，我們都活不下去了，你知道！」
「好！我也正想去瞧瞧。」阿尖說著就要起步。
「我也跟你去！」水妹霍地跳起來。「喏，你們帶兩梱火把去，」
老村長叫後面跟著的人，送給阿尖和水妹一人一梱火把，
那是由松木上劈下來的有很多油脂的長木頭。阿尖和水妹把火把掮在背上，
老村長另外點了一支讓他倆持在手裡好照著走路。這兩人就這樣朝山上出發。
一支火把點完了，接著點上第二支；一座山頭翻過去了，又上另一座山頭。
可是，他倆始終在黑暗的天地裡走著，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月亮。
但是，他倆並不灰心。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天和多少夜，
有一次，阿尖偶爾起頭來瞧，忽然嚷了起來
：「你看，水妹！這座山嶺後面，彷彿有什麼光芒一下亮起來，
又一下熄滅了。莫非太陽就在那後頭麼？」
水妹也興奮極了，兩人加緊腳步往這座山嶺上頭爬。爬得大汗淋漓，
終於到了山頂。兩人向前面一望，那一亮一滅的光芒看得更清楚了，
只是正面還有一座高山擋著，那亮光是在這高山後面。
於是兩人朝著這高山再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那高山頂上，
咄！那兒還有一座高山擋著。兩人只好再爬上那高山………
就這樣，不知道一座高山又一座高山，翻過了多少座，
終於兩人在山頂上幾乎大叫起來。原來這時候呈現在他倆眼底的，
是大小兩個相連的水潭，又深又闊。那一邊大口一些的潭裡，
有一條雄龍在翻騰著，由雄龍嘴裡吐出來一個白亮亮的巨大光球，
往天空上一升，又落回到雄龍嘴裡去。這就是太陽了！
太陽被雄龍這麼一吞一吐，大地上也就忽亮忽暗，
另外一邊一口比較小的潭裡，卻是一條母龍在水裡跳躍著。
牠嘴裡也有一個光球，發著淡黃色的光芒，一下子吐出來，
大地就有一片淡淡的月光，一下子牠吞進嘴裡，月光也就消失。
「原來是這兩條惡龍把太陽和月亮拿了去玩，」阿尖說
：「害得我們大家直在黑暗裡過日子。
水妹！讓我們下去把這兩條惡龍殺掉！」
「不，」水妹說
：「你不要太粗心大意。
這兩條惡龍能把太陽和月亮拿下來玩，牠們的本領可不小，
我們一定要用些智慧去戰勝牠們。光憑力氣，可鬥不過牠們的！」
「依妳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依我說，我們肚子都太餓了，該先找個吃的地方。」水妹說
：「方才我聞到一陣陣的飯香，
想是由底下那個岩洞裡飄出來的。你沒瞧見那兒有一個岩洞麼？
我想那洞裡一定有飯吃，我們悄悄溜進洞裡去瞧瞧！」
阿尖也是餓極了，當然不能不去冒險，因此就牽了水妹的手，
悄悄地往山下走，漸漸到了離潭邊不遠的一個岩洞口，朝裡一望，
洞中透出燈光，更傳出來好濃的飯香。兩人就摸索著進洞去。轉了幾個彎，
瞧見岩洞盡頭是一間廚房，一隻好大的鐵鍋，鍋蓋縫裡冒出白色的蒸氣。
可是，就在爐灶下邊，卻伏著一個老婦人在煽火。
「老婆婆！請妳給我們一點飯吃！」阿尖和水妹嚷著。
「嗄？」老婦人吃了一騖似地瞧著他倆
：「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你們不知道，這裡那兩條惡龍的厲害嗎？快走！快走！
不久兩條惡龍就要進洞來吃飯了，到那時候你們就休想逃得出去！
兩條惡龍連天上的太陽和月亮都取下來玩，
可見牠們的魔力是多麼可怕呀！」
：「老婆婆！
我們實在是太餓了。給點飯讓我們吃了，我們就去殺那兩條惡龍－－
我們就是為了要使太陽和月亮依舊回到天上去，才特地來殺惡龍的！」
「你們真的有這種決心嗎？」老婦人把阿尖和水妹上下看了好幾眼
：「嗯，你們的身體夠強壯，只是………」老婦人住了嘴沒再說下去，
卻迅速地盛了飯給他倆吃。「老婆婆！妳怎會在這兒替惡龍煮飯呀？」
水妹一邊吃飯，一邊問著。「唉！說起話可長了！」老婦人低聲回答說
：「不瞞你們說，我本來是下面潭裡的一條千年鯉魚。
那潭裡原先是有千千萬萬的魚類的。
可是，自從來了那兩條惡龍，把我們魚類都吃光了。
幸虧我偷偷溜上岸，變做一個老婦人，才沒被吃掉。
後來，我對惡龍說可以替牠們煮飯看家，請牠們收留我－－
其實我的原意是要找機會殺死這兩條龍，好替我同類報仇的！」
「妳一個人有什麼辦法殺死兩條大惡龍呀？」阿尖好奇地問著。
：「嗯，這是個秘密。不過，
你們倆既然有決心特地跑到這兒來殺除牠們，
我就必須把殺除牠們的方法告訴你們。
如果你們能夠不避危險，兩條惡龍一定會被你們除滅的。
這也就等於替我魚旅報了大仇。現在請你們注意聽著－－」
老婦人壓低了聲音說
：「我平日侍候這兩條惡龍，曾經偷聽牠們談話。
牠們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就怕兩件東西；
一件是金斧頭，一件是金剪刀。如果把這兩件東西扔進潭裡，
金斧頭就會劈開牠們的頭，金剪刀就會剪斷牠們的喉嚨，
牠們還說，這兩件東西都在阿里山底下的千佛洞裡，
那洞裡有一千尊佛像，尊尊佛像手拿斧子和剪刀。」
老婦人用著懇切的眼光瞧著阿尖和水妹
：「我希望你們倆吃過了飯，趕快到阿里山去一趟。
我老了，實在走不動啊！」
阿尖和水妹聽了非常的興奮。迅速吃飽肚子，告別了老婦人，
悄悄向阿里山出發。不知道又經過了幾天幾夜，
兩人匆匆趕到阿里山底下的千佛洞裡，持著火把進去一瞧，
果然有數不清的金佛，東一尊西一尊的靠洞壁站立著，
每一尊佛像手裡不是拿著金斧頭，就是拿著金剪刀。
阿尖和水妹由頭一尊佛像數到最末一尊，的確是一千尊。
於是隨便由中間兩尊佛像手裡拿下了金斧頭和金剪刀，
又匆匆趕回大潭邊，伏在岩石背後，趁著那雄龍吞吐著太陽，
急把金斧頭扔下去，可是，等了老半天，那雄龍只當做沒事一般，
依舊玩著太陽。阿尖和水妹又跑到小潭那邊，扔下金剪刀。
那雌龍也是一點沒感覺地玩牠的月亮，這就使阿尖和水妹大大的不解了。
兩人悄悄回到老婦人那岩洞裡，把情形告訴老婦人，老婦人也發了呆。
「牠們的確是這樣說的呀！」老婦人焦急地搓著兩手
：「怎麼會不發生作用呢？」
三人一起沉默了。過了好一會，阿尖突然跳起來
：「水妹！是我們弄錯了。走！我們再去千佛洞一趟。」
兩人又飛快地跑回到阿里山底下，進了千佛洞，阿尖才有時間說話
：「水妹！
妳想：這裡一千尊佛像，不會任何一尊的斧子和剪刀都可以用。
那老婦人聽了惡龍的話，說是『尊尊佛像手拿斧頭和剪刀』，
這『尊尊』兩字不是指任何一尊，而是指－」
他用火把指著進洞起的第二尊
：「這第二尊！你瞧！這是女佛像，手拿金斧子。
喏！對面第二尊是男佛像，手拿金剪刀……」
「快快！」水妹不等阿尖說完，立刻攀上佛身，取了金斧頭和金剪刀。
兩人像飛一般回來，阿尖在大激邊把金斧頭往潭裡扔下去，
同時，水妹也已到了小潭邊，扔下去金剪刀。
就在這同時，兩條惡龍好像發瘋一般在水裡猛烈地翻騰絞動，
同時山搖地顫，轟隆隆的巨大響聲就像地球快要爆裂似的，
好一陣子的天翻地覆之後，兩條惡龍都死了。屍首浮到水面上來。
那雄龍的頭劈開兩半，那雌龍的喉嚨剪開了一個大洞。
可是，那太陽和月亮卻都沉到潭底，一動也不動了！
「這可怎麼辦呢？」阿尖和水妹站在潭邊，十分失望地嘆著氣。
不料，那老婦卻在他倆身邊出現。「不必灰心！」老婦人說
：「你們都會潛水的，是麼？你們可以下去把太陽和月亮撈起來…」
「唷！不行啦！」阿尖和水妹同時嚷著說
：「我們雖然會潛水，那麼大的太陽和月亮，怎有力氣給撈起來呀？
就有力氣撈起來，也沒辦法給推回天上去呀！」
「喔，我忘了告訴你們了。」老婦人說
：「這兩條惡龍的眼珠子是極寶貴的，你們可以把它摘下來吃下肚去，
自然你們就有神力可以把太陽和月亮推上天空去了。」
兩人聽了非常的高興，立刻分別跳下潭水裡。
阿尖把雄龍的兩隻眼珠咽下肚，水妹也吞了雌龍的眼珠子。
立刻兩人的身體越變越大，大得像擎天神。阿尖托了太陽游出水面，
水妹托了月亮也浮了上來。他倆這時候的身體已經大到像兩座小山，
可是兩人的腳還沒辦法踩到潭底，也就沒辦法用力把太陽和月亮向天上扔。」
「還是由我來幫你們一下吧！」老婦人說著，往潭裡一跳，
立刻變做一座小島在潭的中心升出水面來。於是阿尖和水妹，一邊腳踩在潭邊，
一邊腳踩在島上，「一！二！三！」兩人同時把月亮和太陽向天上扔上去。
他倆的力氣的確夠大，太陽和月亮被扔到了高高天上去。
可是，一下子，太陽和月亮又都落回到潭水裡來。
「你們還不夠高啊！」變做了小島的老婦人仍會說話
：「你們應該找根棍子，用力把太陽和月亮打上天去才行！」
這時候，阿尖和水妹變大得簡直就像是兩座大山，
但他倆仍然聽從老婦人的話，各人隨手拔起岸邊的一棵最高的棕櫚樹，
把太陽和月亮往天上一拋，再盡全力用棕櫚樹幹把太陽和月亮往天上一打－－
就這樣，太陽和月亮都回到了天上的地方。
人間又恢復了以前一樣，白天有太陽，晚上有月亮了。
從此以後，人們就把這個潭叫做日月潭……至於那阿尖和水妹，
兩人仍然擔心太陽和月亮還會再掉下來，所以，他倆從那時候起，
就一直守在這日月潭邊，阿尖就變成了這邊這座大尖山，
水妹就變成了對面那一座水社山，老婦人就是現在日月潭當中的那座光華島
留言列表
